她现在左右为难。
葛家家境摆在这儿，葛智慧和谢云娘能养活三个子女已经不易，现在家中好不容易出了个聪明机灵的读书料子，若是放弃实在可惜。
说不定虎子读书读得好，将来也考个功名，走上仕途。最不济的，考中个末等秀才，也能每年分得朝廷二两银子，米面若干，补贴一家老小吃喝。
最关键一点，读书人比种田百姓高人一等啊，见了大官甚至不用下跪，走在外面趾高气扬的，想想就觉得舒畅。
夏月完全能够理解葛家的用心。
可是你们培养儿子，想怎么来都行，干嘛要靠卖女儿赚钱？
羞不羞？
夏月暗搓搓心里翻了个白眼，问葛凌：“你爹怎么说？”
“我爹说听我娘的。”
在农村，只要家中女人不是母老虎，或是娘家有钱有势，多数都是男人说了算。
葛家人现在全指望着葛智慧和大儿葛大军打猎养家，所以谢云娘并不算家中拿大主意的人。
葛智慧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个谢云娘站在同一阵脚上，一心只想让儿子读书罢了。
至于女儿，反正都要嫁人，嫁谁不是嫁？那李家家境好，女儿嫁过去也饿不着，当个夫人再生个一儿半女，一辈子就有着落了。
葛智慧和谢云娘都是这么想，所以才会一直在犹豫。
“我娘说和我爹商量过，李家要有诚意，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所以这两天就打算找花姐过去回话，同意了这门亲事。呜呜呜……月儿，我完了……”
“原先我还能靠绝食或者以死相逼，来抵抗一把，可是我现在不能了。我若是不同意，那虎子就读不成书了，将来可咋办？无论种地还是打猎，都够辛苦的。呜呜……”
夏月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古代的女人啊，真真可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考虑兄弟姐妹，真特么累。
她拉着葛凌的手，给葛凌擦了把眼泪：“别哭，我有办法。”
葛凌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瞪得大如铜铃。
“啥？月儿，你说……你说你有办法？”
“嗯。”夏月点头，唇角微微一翘。
她下了个决心，大哥和葛凌决不能再被人搅合了，快刀斩乱麻才对。
“你且宽心，先回家等着。最迟明日傍晚，我就能有办法让你爹娘改变主意。”
葛凌呆住：“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绝无虚言。”夏月笃定道。
淡定白皙的小脸给了葛凌莫大的信心，虽然她不知夏月能有什么办法让爹娘改口，可是这会儿她就是很信任她。
“好，那我就等着。”葛凌破涕为笑，用手帕擦干眼泪，这才笑着道：“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本来是你的好日子，都被我给搅合了。”
夏月嗔她一句：“说什么呐？咱们将来就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葛凌：“……”
这话她听着哪里好像不对劲儿，不过也没再细想下去，因为夏月已经在喊她了。
“葛凌，你帮我看看这个荷包这么缝行不行？”夏月把自己快要完工的荷包拿给她看，葛凌一眼就猜出这是打算送给叶篱的。
葛凌接过来仔细瞧了瞧，“你现在手艺进步了啊，还知道里面加了块棉衬布，这样做出来的荷包倒是挺阔有型，也好看。就算将来你家叶篱当了官用也合适的。”
夏月：“……”
没一会儿，谢云娘拉着葛凌要离开了。
葛凌走时恋恋不舍看着夏月，一步三回头，夏月哭笑不得摆摆手让她安心。
出了门，谢云娘狐疑问葛凌：“你们俩怎么回事？”
葛凌又点心虚：“没事。”
“不管如何，我先把话撂在这儿，你和李家的亲事就这么订了，就算天上下刀子你也得给我嫁过去。就当为了你弟弟。要不是这两天花姐总往夏家跑，没空，这事早就妥了。”
谢云娘说的斩钉截铁。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也不舍，但是培养女儿女红刺绣啥的，为的不就是让她嫁个好人家。
李家是桃花村最有声望的大户人家，虽然李大毛年轻气盛做些混事，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女儿嫁过去一定不亏。
她们娘家人也跟着面上有光。
多好。
葛凌头垂得很低，脸上一片苍白。
谢云娘没看见，自顾自在前面走着。
“你也别觉得爹娘对不住你，你现在顾着你弟弟，将来等他长大考取功名之后，还能忘了你的功劳不成？”
“你这丫头，就是个傻的。娘告诉你，钱啊比啥都好使。你没过过苦日子，娘现在说的这些你还不懂，等将来就明白了……”
葛凌心里拔凉拔凉，鼓起勇气打断：“娘，你觉得钱比情义重要？之前爹上山打猎，要不是夏伯伯顾忌兄弟之情，会舍身相救？你觉得用钱真能买来爹的命？”
谢云娘脸色一僵，扭回头去：“你这个死丫头，浑说什么？这根本是两码事。”
葛凌叹口气，“娘，你真以为给夏伯伯家送去十斤大米十斤白面，就能把这份恩情抵消了？”
所以上回谢云娘去夏家找夏东风理论时，那么理直气壮。完全没有对待恩人的尊敬和礼貌。
只是李霜霜不在乎这些细节罢了。
谢云娘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告诉你，不会的，永远也不会。”
葛凌双手紧握成拳，想起夏月说起的一句话“事在人为”，是啊，她的命运要自己做主，爹娘是生养之恩，她并不是不想赡养他们，只是想为自己努力一把。
就算是明日下午等不到爹娘改变主意，她也要自己去争取。
虎子要读书，那她就想办法赚钱供他读，绝不卖身！
葛凌淡淡一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自信。
“娘，我想说的是，钱虽然好使，却并不能买来一切。咱家还欠着夏家一条人命呐，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说完，她快跑几步，很快和谢云娘拉开距离，跑到前面去了。
谢云娘盯着跑远的背影，心中不知何味。
晚上睡觉前，夏月把夏东风撵回自己屋里，把葛凌的事和爹娘说了。
李霜霜脸上少有的激动，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在地面上蹦了好几下，像只俏皮的花蝴蝶。
夏满又怕她摔着，赶忙把她抱在怀中，“她娘，小心啊。”两人相拥的画面不忍直视。
夏东风不在，只有夏月一个电灯泡，不自然咳咳两声。
“秀恩爱也要分时候好嘛？”
自从爹爹鬼门关里走一遭，和娘的感情越来越好。
李霜霜笑着推开夏满，重新坐到床上：“娘这是高兴啊。你说咱家平时没啥事，这今儿啊突然喜事一下来了俩，你娘能不乐的忘乎所以嘛。”
夏月笑了。
“月儿，你放心吧。等明天晌午从镇上回来，娘立刻去找花姐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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