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从卧房出来之后，直奔偏厅。
牙婆见她出来，笑的双眼眯成两道缝儿，脸上褶子都多了几层。
上了年纪的普通百姓，整日为了吃穿操劳没精力去保养，自然衰老极快。
夏月对任何人一视同仁，脸上挂着浅笑端坐到椅子上。
“叶夫人，我是来给您道喜来啦。”牙婆笑眯眯道。
“哦？说说看。”
牙婆点头，“是。回春堂那铺子原先要价六千两，隔壁要价五千两，昨儿早晨我专门去问过，隔壁铺子掌柜答应的很爽快，可以便宜五百两。但回春堂掌柜坚决不同意，咬定就是六千。于是，我到了下午又去了一趟，那掌柜的就改口了，据说是因为铺子主人急需用银子，可以优惠二百两。”
夏月一边听，心里默默算计着数额。
如此一来，就是比原价优惠了七百两，还凑合。
牙婆继续道：“后来我多了个心眼，就顺口说了一嘴，人家隔壁的铺子掌柜很痛快就给优惠了五百两，回春堂做了多年财大气粗，按道理也该拿出些魄力来不是？况且又是急需转手，那就来个实在价呗。合适人家就直接买了。”
“你猜怎么着？那掌柜的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立刻就让人去问。没过一会儿，回来和我说也给优惠五百两。”
她说得眉飞色舞，脸上的褶子都仿佛泛着光。
“要我说还是叶夫人有福呐，两间铺子能省一千两银子，这可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事儿，不多见。”
夏月一听也很满意。比预想中顺利的多，还能节省一千两银子下来，划算得很。
“那就这么定了，再麻烦你跑趟腿儿陪我去府衙过过文书。”
牙婆子点头，“必须的，给夫人办事，我定会首当其冲放在心上。”
夏月浅笑不语，冲含香使了个眼色。
含香默默从衣袖中掏出来个溜光银戒指递到牙婆手中，“这是夫人赏赐的，等文书办下来，再给跑腿费。”
牙婆子望着手心里的银戒指，笑的合不拢嘴，连忙站起来道谢：“谢夫人赏赐。”
这银戒指不算普通，边条粗壮，上面刻着很漂亮的花纹，是从未见过的，看起来光彩夺目。至少值十两银子。
别看牙侩牙婆做口舌生意，经手的钱财大小金额不计其数，但是作为中间人，最后真正落在自己手中的跑腿费所剩无几。
多的时候不过几十两，少的也就几两，通常是按照交易金额的比例来抽成。
像这种能够价值过万两白银的，通常抽成大概在三十两银子左右。所以牙婆能够多得赏赐，自然喜上眉梢。尤其碰上像夏月这么好说话的主家。
有些买家喜欢斤斤计较的，通常就需要他们跑好几趟腿，最后成不成还不一定。所以牙婆子对夏月格外有好感。
牙婆子问她：“那就这么说妥了，明日夫人上午可有空？”
“有空。”
“既然这样，就麻烦夫人上午巳时起去到府衙，我回去也和那二位掌柜说一声，大家就在府衙碰面如何？”
巳时指是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段，巳时起，就相当于上午九点。
夏月应下：“可以。”
说完直接随手抬手端上桌旁的茶碗，用茶盖轻轻刮砌着水面，轻轻抿了一口。
牙婆极有眼力站起身来，行礼告辞。夏月笑着点头，吩咐含香送她出去。
端茶送客，古代人都懂这个礼节。
但并不是所有时候端茶都代表送客的意思，只有在特定场合才会如此。不然来个客人还没等聊一会，口渴了想喝口茶都不行，那多尴尬。
礼数，在一定程度上，也同现实挂钩。
*
今儿是范瑜教大家伙儿识字第十五天，刚好半个月。
傍晚最后一堂课正是验收成果之时，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激慨高昂，兴奋不已。
半个月的努力不是白费，从大字不识一斗，到今日的认字书写，这份被汗水浸透的荣耀早就在心中萌根发芽。
他们终于摆脱文盲的帽子，成为“文化人”啦。
夏月穿着一条宝蓝色的祥云水袖百褶长裙，外面罩了一件薄纱衣，腰身款款婀娜多姿。
她坐在最前方桌案一侧，笑吟吟望着下面坐了一排的下人。这场面让她想起在现代的上学时光。
小时候读书觉得辛苦又无聊，可是现在，面对自家下人脸上都洋溢的兴奋光芒时，这种想法就从她脑中剔除了。
在诸多穷人无钱读书的情况下，能够免费识字写字就成了最大的奢侈。所以府中每个人，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再退一步讲，他们也就是因为在叶府做事，才得此殊荣。其他大户人家，不管业大业小家旺于否，就没听说过主人让自家所有下人学识字的。
夏月，是一位眼光独特的主子。如此这般，日后跟着她一定还有其他想不到的殊荣。心眼多些的，都会这么想，所以每个人在叶府干活都十分卖力。
“夫人，我先来。”大厨钟达率先站起来，自告奋勇表现自己。
夏月笑言：“好啊。”
“范先生教我们识字半月，一共教了一百五十字，我已经全部会认。”他一脸骄傲，“写的字嘛有点难看，但是我能写一百余字。”
“这个成绩很不错。”
夏月有些微微小惊讶，半个月对于目不识丁的人来说，能达到这个水平算厉害了。
钟达还算有天赋，如果再年轻些，可以进学堂用功了。
最后钟达挺胸抬头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去了。
“其他人呢？”夏月又问。
很快，下面七嘴八舌传来各种声音。
“我会认一百四，会写一百。”
“我会认一百三，会写九十。”
“我能认一百二十，但是只会写六十。”
“我能认一百，会写八十五。”
“……”
多数下人都还年轻未曾成家立业，脑瓜好使一点就透，学的也快。
绿萝含香两人在里面算中等。
夏月最后特意问到年龄最长和脑子最不好使的六婶和刘保田，六婶笑着道：“我能认到一百三，可是只会写四十。”
这已经让夏月惊讶了：“六婶也很棒。那保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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