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知道自己清醒着。
身体被沈方的意识侵占的那一瞬间,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 一桢桢碎片一般的记忆，并不是他自己的。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究那些画面中出现的青年到底是谁，唯一的念想, 就是保护沈琛, 停下星球的自毁。
正如沈方暗示自己的时候所说的那样, 人类确实让他痛苦，但是, 他的内心告诉自己, 一切都会好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沈琛死去。于是在最后一刻, 在发现无法彻底消灭沈方的意识后，他将自己仅剩的所有精神力构筑成一道屏障，把沈琛保护在这一块安全的空间内，并且将沈方的意识从自己身体内狠狠推了出去。
他要确保这具身体不被沈方所控制。
这一选择是他在瞬间做下的，不需要资料，不需要盘算, 一切都是本能, 而令他惊讶的是, 沈方的意识轻而易举地被他剔除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楚再次看到了那些记忆碎片。这些碎片零散无序地排在他的眼前, 有不同的场景, 但无一例外的, 是画面中一个年轻漂亮的身影——那是他身为顾楚的身体。只不过画面中的身影根本没有实体, 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顾楚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记忆碎片，脑中忽然一黑，接着视野中出现了那个影子，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狂喜，让他想要尖叫，想要大吼，浑身上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下一秒，顾楚便明白过来，那不是他的情绪，而是属于记忆所有者的，确切地说，是属于沈方的。
眼前的青年淡漠而安静，早已经发现了沈方的存在，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仅仅是转过头看他一眼，接着收回视线。从沈方的视线中看去，青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种状态被人看到，而他每次出现，星球上的动植物都会忍不住在他的身上轻蹭，带着无尽的亲密和依赖。
三秒后，青年的身影彻底消散，顾楚也从这片记忆碎片中出来了。
下一个片段中，沈方自言自语，在实验室中用原生矿造了一具身体和一个机器，那具身体与青年一模一样，机器表面则被覆盖了一层金属，形成一个金属台。
沈方一双手温柔地抚摸在泛着丝丝金光的金属台上，口中发出低低的笑声：“本源……终于找到了啊……”
从这个片段中退出来，顾楚又点开了另一个片段，但在看清楚画面上的人影时，呼吸一窒，整个人都愣住了。
画面中是一个巨大的能量罩，能量罩内的花田美好得如同天堂，但外面的世界却宛如末日。花田中间，一个巨大的金属台上，一个漂亮的青年男人安静地躺着，而他的身边，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紧闭双眼，绝望而痛苦地在青年的眼睛上落下一吻，口中喃喃道：“阿楚……五年了……你醒过来吧……你还没听我说我爱你呢……”男人的情绪几乎崩溃，双唇下移，掠过青年的鼻尖，最终轻轻落在了青年的薄唇上，由轻至重，辗转碾磨，带着彻底陷入绝境的疯狂。
青年的嘴唇被咬出了血，男人像是忽然惊醒过来，忙抬手将那点点红色的血迹擦去，又小心地轻啜青年的嘴唇，待最后一点红色褪去，他才停下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青年，双眼中闪动的光芒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废墟后的死寂与荒芜。
顾楚心尖一痛，愣愣地抬手，想要抚摸上男人的脸，眼前场景再次一变，这次是颁奖台上，一个长相柔美的青年端着奖杯，对着台下某个角落微笑着说“我爱你”，黑暗中，他看到了台下那人抬起手亲吻自己无名指上戒指的动作。
画面再次转换。阴柔妖冶的青年被男人抱在怀里，男人虚弱地在他耳边说道：“顾楚……活下去……”愤怒从青年脸上一闪而过，他手腕翻转，将一柄匕|首送进了男人的腹部。
第三个画面中，青年站在丧尸群中，一双茫然的眼慢慢变得清明，抬眼望向被控制的男人，眼中慢慢渗出一点一滴的温柔。下一秒，男人恢复了神智，接触到青年的视线后，毫不犹豫飞了过来，抱住青年的脖子撒娇。
顾楚愣愣地看着这些片段，头部忽然一阵刺痛，大量凌乱的记忆片段填充进他的大脑，将他空白的记忆填满。
————
长瑞星。
地表的巨大震动让沈琛皱起了眉。向外看去，原本雾气蒙蒙的地方与开始被火山上干燥的空气所侵袭，雾气慢慢消散。地面上开始不断翻滚，一如当初顾楚在沈方的命令下对人类进行清除的时候，星球表面发生的变化。
地震、海啸、火山喷发、气候突变……
沈琛心下一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虚空说道：“查探他的精神力。”
回应他的，是一道毫无波动的机械音：“精神力产生波动。”
沈琛：“现在数值多少？”
机械音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50……60……70……80……”
沈琛眼皮重重一跳，忍不住看向身边躺着的青年。青年的神色依旧安详，碎发随意地贴在额头上，依旧是他看了千千万万遍的模样，也是他用原生矿一点一点造出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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