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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捉现行重提旧事

散场后,日头尚未落尽,常贵对白云川说:“我们赶紧去了,天黑前还能回家。”两人从勾栏出来,直入后山,却要攀援而上,后面一个声音喊道:“二位小兄弟,略等一等。”

回过头来,却是成庸和锦儿骑着马,在后面站着。成庸说:“锦儿,你见过讨饭的,入人烟稀少的大山行乞的?”锦儿说:“这也怪了,乞讨也应该去县城,最不济也要到镇甸。两位小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常贵和白云川眼看被撞破,无可抵赖。只见那男子手中按剑,威风凛凛,后山又无人烟,心下先慌了三分,腿脚都哆嗦起来。

锦儿下马,柔声说:“小兄弟,骗人是不对的。为什么要骗姐姐?”

常贵抬头看了眼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目光,像鹰隼的眼睛般锐利,登时吓得瘫坐在地上,双手拱礼道:“两位大侠,莫要杀我们俩,我骗了你们的糕点,一定让爹爹赔偿了去。”

锦儿说:“你既然有爹爹,难道不管教你吗?出来做些骗人的勾当?”

成庸说:“你说实话,你爹爹是谁?住在何处,或许是旧识。”

常贵说:“不敢瞒两位大侠,我爹爹叫做常慕楚。”

成庸说:“江湖上没听说这号人物,想必是个躬耕陇亩之辈。又拿什么赔这千层酥?这千层酥产自广州府,运到这宋州府,却也不是几文钱就买的到。”

锦儿见两个人吓得不轻,回首笑着说:“行了,公子我认输了,就俩山里穷苦人家的娃儿而已,别吓他们了。”言毕就要拧身上马。

常贵却说:“这不打紧,等我爹爹再去广州府走镖,让他带来了还给二位。”

成庸有了兴趣,道:“敢问你爹爹的镖号?”

常贵说:“常顺镖局。”

成庸不以为意:“没听说过。”

锦儿听了,却说道:“公子,送我到南海郡的,就是这个镖局。”

常贵如获救星,说道:“原来父亲为这位女侠保过人镖,看父亲的面儿上,饶了我二人去吧。”

成庸却怒斥道:“你这父亲,既然开镖局做买卖,难道不知道童叟无欺吗?从宋州府到广州府,破天儿也就二百多两银子,你爹却诈了二十两金子去,若是多收个百十两,倒也罢了;却足足多收了一半的钱,看来也是无良之辈,待我寻着你家镖局,定要把你爹揍了一顿去。”

却说常贵家这个镖局,名义上是个镖局,白家镇哪有什么镖?因为实在过于偏僻,经常有些流寇栖身住脚,顶多收税粮的时候走个官镖,有出嫁女儿到外地的走个红镖,人多势众一吆喝,那白家镇本来就贫瘠,江洋大盗不屑来,小贼见人多,也不敢出手,也就寻几文走镖钱,凑合着过呗。

那年,却是常慕楚去砀山县走官镖,因为去的迟了,县吏说:“总不能为了你们这三车粮食,本县单独再跑一趟吧。既然缴纳迟了,自己去宋州府交割罢。”常慕楚无奈,押着五车粮食,直奔宋州。

那扫北王一向体恤民力,但有白家镇的人丁押送粮车送粮,便给送粮人赏一吊钱。常慕楚摸着道儿,但凡送公粮,就故意晚送,让县吏赶他自己去宋州府,然后倾巢而出,十个人呼呼啦啦的去送粮,风吹的镖旗呼呼的,煞有介事。

虽然那三大车粮食值不十吊钱,但扫北王体恤民苦,依然赏了他们每人一吊钱,直到今年,干脆把白家镇钱粮免了,因为扫北王府的鲁管家说:“收白家镇的公粮,还得倒贴赏钱;不如不要他们的赋税,王府还能省下。”

那日,常慕楚心情大好,一行人人欢马嘶,大摇大摆的从官道回来,那陈盛正没处安顿锦儿处,见了这队镖师,心中大喜,一把扯住,便要托人镖,亏得他们这队镖师,在扫北王府见过其他富庶地方的官镖镖师,同行间略聊了聊,大约知道每里路多少钱、人镖多少钱、红镖多少钱,常慕楚合计了合计,我们这群乌合之众,怎么去得了南海?就多要了一百两银子,心想:“比行价多一百两,你们该不用我们,我们要回家睡个觉。”

谁成想,陈盛掏出来二十两金子,把那伙闲时种地的镖师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把常慕楚拉到一边道:“镖头,我们十年也得不着这么大锭金子,人道‘富贵险中求’,我们拼了吧!”常慕楚也看得眼热心跳,就硬着头皮接下了。

这队镖师,收了黄金,藏了镖旗,妆作客商,往南海而去,夜里不敢睡觉,生怕丢了镖。其实那陈盛打小儿在绿林打滚儿,这队镖师不堪足用岂能不知?但他又不肯漏了行藏,遇到踩点儿的山匪,无论藏身伪装多么精妙,在他眼里全是摆设,沿路几波打家劫舍的眼线,却是他自己摆平的。实际上镖师就是个幌子,锦儿不可能跟他一起潜行,绿林道上反而会拖累他;让镖师带她走明道,他藏起身来走暗道儿,谁又能找到他?只要不露出行藏,他宁愿暗地里跟着去南海,决不负了韩老大所托。

却说那队镖师回来后,吹了好一阵子,讲了好多些路上的风景人情,能去南海走镖回来,镖局多威风啊!本来成庸他们都不愿计较了,可常贵听说吃的糕点是广州府产的,所以想起父亲曾经走镖南海郡的壮举,脱口说了出来,却惹得成庸大怒。

常贵吓了一跳,使劲儿的回忆当时的场景,忽然想起父亲还从车里带回来一个女子,跟母亲说建康来的,托镖的人不让透露给别人,而为雇主保密则是镖局立身的第一件大事儿,常慕楚的镖局虽小,却也不能坏了规矩。当夜,那女子就不知道投何处去了;那时候常贵还小,也没记在心上。

想到这里便拱手说道:“大哥息怒。那二十两金子,却是两趟人镖。托镖的人,除了让送人去南海之外,还托了镖局转道建康,又托了一个人镖到宋州,沿路耗费、驻店打尖、饲养马匹、过关关税,实际上镖局往返一个月,两桩人镖只赚得不到二百两银子,每人才分得十余两,大哥要是不信,等跟姐姐寻着托镖人,自然就知道真假。我家的镖局,镖号也是一直在的,若我说了谎,到时候遇见了再打也不迟。”

成庸说:“看你父亲曾千里迢迢送这丫头的份儿上,千层酥的事儿不追究了,你们去吧,以后不要骗人了。”

两人如遇大赦,不断作揖鞠躬,鼠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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