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歌轻轻拍打着白云川的背部，白云川却是吐不出来。
白云歌埋怨说：“你跟柳红鸢住在一个镇子上，打小儿认识，又在一处念书，本来近水楼台，却偏偏跟权花子喝酒。你难道看不出来？权花子是柳红鸢故意让他喝的，为的就是气你；他这么一喝醉，反而是为了柳红鸢而喝醉的，柳红鸢本来就觉得亏欠他恩情，又加上因为她而喝到呕吐，从心里就会对权花子既感激、又亏欠，到后来反而没你什么事儿了。”
白云川说：“姐姐，我知道。她让权花子一起坐时，我就知道了。”
白云歌说：“那你还傻乎乎的去跟他喝酒？”
白云川说：“权花子不离开北冥道观，其实已经等了柳红鸢四年了；虽然不是朝夕相处，可是柳红鸢跟他有卖身契约在先。等毕业了，权花子还让柳红鸢去烧三个月丹炉，两人孤男寡女，本来就有卖身契约，再相处三个月，等烧完丹炉后风言风语传出来，柳伯父不嫁也得嫁了；而我，还要去找我爹，我爹在镇上受人嘲笑，等我安顿好他，也不可能再在白家镇呆了，还不知道去哪里安身，我怎么可以要跟柳红鸢好？”
白云歌问道：“那你到底想不想跟她好？如果你想跟她好，我会给你想办法。”
白云川说：“如果我跟她像师傅与秦姨那样子，了无牵挂，四海为家，我或许会跟她好；但我还有个爹，需要我照顾和陪伴，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所以我不会跟她好。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了。”
白云歌说：“你心思太重，其实不用顾虑那么多的······”
白云川却流下泪来，那是一个十八岁男孩儿眼泪，让白云歌觉得很沉重。
白云歌说：“你已经长大了，既然拿定主意了，就不要再哭鼻子了，让人笑话。”然后从怀里掏出罗帕给他擦。
白云川却握住白云歌的手说：“别擦了，让我哭一会儿吧。柳红鸢不会跟我好，你也要嫁人，我真的难受。”
白云歌突然也很忧伤，把手从白云川的手里抽出来，却把他搂过来，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山风吹过，带来松涛阵阵，一方青石上，坐着一个妙曼的女孩儿，静静望着醉后流涕的男孩儿，秋波流转，满是心事······
将近入夜，白二目与尉氏正在屋内闲坐，听得敲门声响，尉氏道：“却待是谁？”白二目便穿过庭院，前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白云歌与白云川相互搀扶着回来了，打个照面儿，浑身酒气，便皱了眉，先把他两个让进屋子。
尉氏道：“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还有三日才旬休，今日该在张师傅那里练套路的。”
白云川从肩膀上解下一只包袱道：“不去了，师傅把我们逐了去。”
白二目怒道：“肯定是你忤逆师长、导致被逐出来。”
白云歌说：“爹爹息怒，这次却是我执拗，云川拉都没拉住，惹得师傅生气；云川怕我受师傅训斥，才顶撞了师傅，让师傅逐了出来。”
白二目更加生气，道：“反了，反了！就不该让你跟云川同去，学业武艺没看出来有什么长进，倒是学会了云川那一身顽劣浪荡。”
尉氏连忙劝阻说：“俩孩子正醉着哩，好歹让酒醒了再说。”
白二目听了，更加恼怒，问道：“酿酒最是浪费粮食，这镇子上个个穷的叮当响，谁能让你们吃这么些米酒？需不是去哪里偷吃偷喝回来罢，还不从实说来！”
白云川打个酒嗝，说道：“叔父息怒，北冥道观李虚之先生过寿，孟夫子带我们前去祝寿，中午留了吃饭，喝了几杯寿酒，并非我们偷了酒喝。”
白二目道：“逮着不花钱的酒，非要喝成这个样子？云歌，你如此纵酒，待传入扫北王耳朵里，这亲事须要黄了。”
白云歌道：“黄了就黄了，我还很想嫁咋地？”
白二目听了，气愤更盛，道：“顶撞长辈，合该讨打！”把手扬起来却待挥下，又收了手，说道：“我不打你，打坏了扫北王面儿上不好看。”
又想了想，说道：“云歌，你喝酒又管不住量，喝醉了又风言风语，坏了礼节，扫北王家礼数周全严谨，日后若是被以‘七出’之条发放回家，我这脸去哪里搁？”
尉氏道：“云歌一向用功，熟知礼数，但有阙漏，可趁着这两三日时间，让秦姨来给补一补，礼节上也该周全些。”
白二目道：“说的也是，不让云歌下地做活儿，送去书院，就是为了学习女德，云歌现在这个样子，学业不周，书院岂无干系？”
白云川却道：“这怎么能怪书院？如果老师教授学识，弟子不成才就是过错；那么但凡有傻子，送去书院，岂不连寻医觅药也省了？”
白二目被驳斥的翻了翻白眼，尉氏连忙解围道：“云川，你叔父是急了点儿，学业不好，本不该苛责学院的；但我们虽小门小户，即便不是扫北王下聘，是一般儿的镇上人家来聘，礼数周全点儿，却也是应该的。让秦姨来，并非是让书院负责任，而是让她给云歌帮忙温习下。”
白二目道：“明日，我亲自去请，看在云歌爷爷份儿上，书院应该不会推托。”
尉氏道：“下聘事大，大伯久年不归，应是寻不着；云歌的舅舅，自考妣殁后，抽丁入伍，已多年不见音讯；前几日却来家书，说随军破齐后，被柱国大人差遣，入柘城复建旧县，在那里屯田，待有闲暇时再来省亲。如今下聘，按礼当舅舅出面，须是请了来。”
白二目道：“柘城已废弃几百年，重新建县，须是千头万绪。虽然不该打扰，但聘女事大，也须知会一声。这样，我托常镖头走个信镖，当做回复家书，顺便把下聘之事相告，来与不来，他自己觑方便定夺即可。柘城路近，镖局有马，应不会误了。”
于是计议已定，尉氏搬出饭来，白云川和白云歌胡乱吃了点饭，便各自回房歇息了；白二目却出门，去寻常镖头走镖，常镖头收了镖钱，道：“必不误事”。
就收了信函，令镖师准备马匹，三更出镖，一清早就能赶至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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