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下,路苼苼屏住呼吸,看着言错一点点卷起裤脚。
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腿弯曲,这个动作略有些笨拙僵硬。路苼苼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
他似乎认为她不会想要碰到他的腿。
路苼苼好奇得抓心挠肝。
终于,裤腿越过袜子边缘。
——路苼苼瞳孔一缩。
干瘪得像是枯萎的藤。皮肤青白,缀有小块紫红色的斑,表面毫无弹性,仿佛一碰就会腐烂脱落,散发着死气。就像是……
就像是丧尸。
路苼苼惊愕地抬眼,对上言错平静无波没有温度的眼眸。
言错的手指轻轻松开,裤腿缓缓滑落,遮住那一截丑陋的,不属于人类的肢体。
“这是怎么回事?”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丧尸?这是什么丧病人设?
言错轻垂下眼帘。
没有眼镜的遮挡,青年的面容更显秀丽羸弱,像朵娇嫩的小白花。纤长的眼睫如同脆弱的蝶翼般轻颤,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你记得我说,是吸收了0级丧尸晶核,才升级到1级,觉醒真正的亲和异能吗?”
言错喉结滚动了一下,“你难道没有奇怪过,我那时手无缚鸡之力,杀不了丧尸,又被队友嫌弃,我是哪里来的晶核?”
路苼苼的心重重一坠。她是怀疑过,不过言错身上的疑点太多,她没有仔细思索。可是如果言错并不是隐瞒了晶核的来源,而是根本未曾有过晶核的话……
路苼苼心中升起一个让她浑身冰冷的猜想。
言错的声音隐约能听到颤抖。
“那只丧尸,一开始喂给我的丧尸尸体,我……”
那显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言错眼睛几乎闭上,遮住里面的神色。
“我快死了,但是它递到我嘴边的东西里,有我渴望的能量。”
路苼苼忘记了呼吸。
所以不仅仅丧尸吃人、丧尸吃丧尸、异能者吸收晶核才可以升级。异能者吃丧尸也可以。
不是鸠檀这种吸收,而是像丧尸吃人那样吃。
光是想想,路苼苼就觉得快吐了。
她心底一片冰寒。不知道这世界上其他人有没有发现这一点?如果人们意识到吃丧尸能获得能量,异能者真的开始丧心病狂和丧尸互咬……异能者和丧尸还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你的腿就是因为这个……”
“对。正常的异能者对丧尸病毒免疫,哪怕吃了丧尸肉也不会有事。可是我的腿在那之前就坏死了。丧尸病毒不会攻击我的大脑,但是会侵占那些无主的身体组织。”
言错顿了顿,声音有些苦涩。
“所以你懂了吧,我不能进安平基地。他们会检测出来的。”
一旦被基地的人发现他身体的秘密,他可能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
路苼苼陷入思索。
“所以它们已经不是你的一部分了吗?你之前说过,你的腿还有感觉的?”
他还用这件事坏心眼地调戏过她。
言错抿了下唇:“它们不是我的一部分。但是我的异能是亲和啊。”
路苼苼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让双腿把你当成它们的同类,把感觉传递给你?亲和还可以这么用?”
言错点点头:“我刚得到异能时,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我的双腿。当时我还很激动,但是很快我就发现给我传递来亲密信号的,不是腿,而是腿上的丧尸病毒……似乎因为异能者的能量和病毒同源,它们最容易和我产生亲近。后来我才慢慢学会把意思传达给那个女丧尸,让她帮我挖晶核而不是肉块……”
提到肉块,言错的脸色又变得苍白。
路苼苼想了想,体贴地转移话题:“那么你有可能控制腿上的病毒,站起来吗?”
言错抬眸看着路苼苼。
她的思维转得很快。
言错摇摇头。
“太难了。对活物进行诱导,最后的执行者是它们。而对于数量庞大,没有智商的病毒来讲,我没法让它们团结配合——那是丧尸才能做到的事。”
言错突然抿唇笑了一下,“我是真的感谢你,把我带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在那个仓库中,到最后我差点失掉自己的理智……作为人的理智。我以为我吃了那么多丧尸,最终会被自己的腿吞噬,变成它的同类。”
言错再次低下头:“这也是我一直不敢让你知道的原因。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半截身子踏入丧尸阵营的人,也是个怪物?”
路苼苼扶住他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你不是丧尸。”
言错还是一副无辜柔软的样子,此时带着颓丧低迷的气息,显得更加惹人垂怜。
“就像你说的,丧尸就是另一条生命了。可是现在是你控制了丧尸病毒,而不是它们侵占了你。和所有异能者一样,在和病毒的搏斗中,你胜利了,以后还可以学着更好地控制它们,利用他们。”
路苼苼大致能理解他。好端端一个人类,发现自己的一半身体变成了丧尸,谁都不会感到高兴的。
但是她又觉得,如果是她本来双腿残疾,却因为丧尸病毒能够感受到双腿,看到治愈的希望,她一定会喜大于忧。
路苼苼觉得,既然言错的亲和异能可以让他借着和病毒的沟通感受到双腿,那么很有可能继续升级下去,有一天能够操控它们,让自己站起来,甚至自如行走。
“你是担心有一天你被病毒同化,你会死掉,另一个新的生命用你的身体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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